箭从加古亚尔·鲍的耳边擦过时,他想起父亲被割喉前平静的叮嘱:接受恐惧,直面死亡。但牵挂着妻儿的他现在还无法做到。虽然玛雅人的祖先已将对死后世界的尊崇融进了他的血液,但作为逃亡的奴隶,加古亚尔·鲍认为自己还要为族人复仇,还要证明勇气,才能获得与父亲并肩的荣耀。

于是,一场箭与血,追与逃的杀戮在原始丛林间展开。尽管这不是玛雅历史上第一次血腥的追杀,但离最终的结束,并不遥远了。

Photograph by James Year

古玛雅人的样貌?

这是由梅尔·吉布森编导的经典电影《启示录(Apocalypto)》中的场景。相信看过的人一定会被其中玛雅文明原始弘大的力量震撼到屏息无语,继而又被其血腥、神秘又瑰丽的传奇所吸引,成为狂热的探奇者。

紧跟我们今天的讲述,进入玛雅历史璀璨原始的鼎盛时期,从现在发现的最大玛雅城邦蒂卡尔(Tikal)切进一首精彩壮丽,用生命血祝而成的蛮荒悲歌!(真的不推荐未成年人去看《启示录》哦~)

PHOTOGRAPH COURTESY EDWIN ROMáN, BROWN UNIVERSITY

玛雅太阳神出现在危地马拉一座新发现的纪念碑上。

“玛雅文明(Maya)”与“印加(Inca)”及“阿兹特克(Azteca)”并列为美洲三大文明,不仅是其中成就最高的一个,与世界其他古文明多在大河流域诞生和发展不同,玛雅文明还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在热带丛林中诞生和发展的古文明。

虽然,围绕古玛雅文明仍有着数不清的谜团,但经过学者们上百年的探究,大致将其历史分成了三个阶段:

  • 前古典期——约公元前1500年~公元四世纪,是历法、文字的发明,纪念碑制度的设立,建筑形制形成的时期;

  • 古典期——约公元四世纪~十世纪,是玛雅文明的全盛时期,在天文、历法、文字、绘画、碑刻、建筑、艺术和人口规模等领域均于此时期达到顶峰(蒂卡尔城邦,即是此时期的典型代表);

  • 后古典期——约公元十世纪~十六世纪,此时期以蒂卡尔为代表的南方城邦神秘消失,随着人们的迁徙,北部城邦逐渐兴起,但力量却日趋衰微。

玛雅小知识——玛雅人还没有消失!

正如古罗马的衰落并不意味着罗马人的终结,伟大的玛雅大都市,如位于危地马拉的蒂卡尔(Tikal)的尘封,并不意味着玛雅人的消亡。危地马拉1400万人口中,大约40%是玛雅人,他们的文化传统、农业、生活方式和节日仍在继续。

古玛雅文明还有一个与世界上其他古文明不同的地方,就是尽管她存在了漫长的约3000年时光,但却从未形成一个统一的帝国。

从现在的考古资料来看,在全盛时期的玛雅地区分布着数以百计的城邦,但它们为什么没能走向大一统的玛雅帝国之路呢?

Photograph by Will Brinkerhoff

在蒂卡尔遗迹2号神庙顶部看到的风景。

鼎盛

蒂卡尔(Tikal)的无限繁荣

蒂卡尔(Tikal),位于危地马拉北部Petén低地的原始丛林中,从纪念碑记载的公元292年7月8日(你没看错,精确到日,这就是逆天的玛雅历法)Balam Ajaw继位为蒂卡尔国王,振兴了强大的蒂卡尔王朝开始,到公元900左右突然消失,是现今发现的最大的玛雅古典时期城市遗迹。

以环绕“中央广场”的众多金字塔为核心,成百上千座金字塔、祭坛、石碑等遗迹分布在方圆65公里之内,而其实际的影响范围可能在500公里左右。

除了大量的宗教建筑,那里还挖掘出了装饰着浮雕彩画的王宫,石质围廊的市场,以及连接着各个重要区域,为了避免被雨水淹没、像高架桥一样高出地面的石砌大道。

PHOTOGRAPH BY SEAN CAFFREY, LONELY PLANET/GETTY IMAGES

美洲虎神庙(the Great Jaguar)坐落在蒂卡尔遗迹的大广场上。

很难想象还处在新石器时代的玛雅文明,在不会使用青铜器和铁器,又没有发明车辆的情况下,是怎样完成这一系列石质建筑壮举的。

除了石质建筑,纪念碑制度也为我们如今了解玛雅文明留下了宝贵的资料。那些镌刻着宗教仪式、天文历法、政治事件、自然现象等的石碑,在蒂卡尔的居民消失之后,孤独的于风雨中矗立千年,为我们传递了玛雅人不可思议的成就和事迹。

PHOTOGRAPH BY LUKE-AULD THOMAS

在 El Achiotal 遗址发现的一座石雕纪念碑的碎片,描绘了一位首领的脸

正是因为有着各种石刻纪念碑、石刻壁画和较晚的手抄本,我们才能了解到古玛雅人在天文历法方面的惊世成就。

例如,古玛雅人已测出一年有365.2420天,只比现代天文观测得出的一年365.2422天,少0.0002天!

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古玛雅历法趣谈即是“世界末日-第五太阳纪的结束”——按照古玛雅历法,在历经玛雅大周期5125年后,世界将迎向终结。这次“倒计时”始于公元前3113年,结束于公元2012年12月21日。这在当时,也在美洲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玛雅小知识

玛雅人不相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古玛雅历法表示2012年12月21日是一个轮回的结束,但这不是真的。如今,许多玛雅人可能会庆祝一下,迎来下一个5125年长计数周期的开始,就像我们庆祝新千年一样,但他们不相信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PHOTOGRAPH BY NGS LABS,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德累斯顿法典(Dresden Codex)中包括代表金星不同方面的众神画像。

震惊世人的蒂卡尔遗迹,从十七世纪开始逐渐被人所知,到1848年第一只科考队进入,经历了上百年的努力,至今学者们在蒂卡尔至少圈起了125平方公里的土地,却只有9公里被勘探过。

这可能也从另一个方面尝试回答了为什么如此强盛的蒂卡尔,却没有成为古玛雅形成统一帝国的契机——原始丛林环境的限制。

COURTESY WILD BLUE MEDIA/NATIONAL GEOGRAPHIC

蒂卡尔等古玛雅城市多数位于原始丛林之中难觅其踪。

1951年,人们在蒂卡尔遗址附近建造了一座小型机场,这才大大改善了以前要花许多天步行或是骑骡才能穿越丛林的状况。

这就是有些学者猜测的古玛雅没有形成统一帝国的原因之一,因为穿越蒂卡尔周围Petén低地的原始丛林四处征伐,并持续保持对占领地区的有效控制,哪怕是对于今天的人们,都是一项困难的考验。

PHOTOGRAPH BY ENRICO FERORELLI, ART ENHANCEMENT BY DOUG STERN,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古玛雅人远非曾经被认为的是和平的农夫和信神者,他们之间进行过激烈的战争,历史上充满着血腥的牺牲。

但近几十年,随着对危地马拉古玛雅城邦遗迹的持续发现和考察,学者们发现在蒂卡尔存续的公元四世纪到十世纪之间,有一个短暂的时期(大约从公元560到690年的130年间),蒂卡尔的强盛似乎中断了。

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在这一期间蒂卡尔出现了一个狡诈的强敌,不仅击败了蒂卡尔,还差一点完成了宏伟的玛雅帝国统一大业!

危机

蒂卡尔光辉背后的蛇影

意识到蒂卡尔历史上的空白,学者们开始怀疑频繁出现在蒂卡尔周边城邦遗迹中的,“微笑的蛇”的图案可能和这段历史有关。

跟随诡异的蛇型雕刻,学者们锁定了墨西哥南部边境附近的古城卡拉克穆尔(Calakmul)。作为一个节点,卡拉克穆尔的遗迹帮学者们将零散的信息拼凑了起来。随后,一个关于“蛇王”( Snake kings)的狡诈故事,从历史的迷雾中渐渐显露出端倪。

CONACULTA, INAH, MEXICO

在古玛雅文明地区出现了“蛇王”的朝代象征铭文。

从公元六世纪左右开始,现在仍不知其从何而来的“蛇王”,即开始注意到蒂卡尔并不是坚不可摧的。于是,他们带着对敌人蒂卡尔的憎恨,开始了漫长的阴谋。虽然,我们不知道这种憎恨的由来,甚至不清楚“蛇王”们之前的历史,但拼凑的线索告诉我们,“蛇王”的阴谋是从一场场球赛开始的!

玛雅小知识

圣球运动很重要

许多古玛雅城市都有一个球场,运动员在那里通过一种足球大小的、由硬橡胶制成的球(一些学者认为,有时会将人的头骨放在球内),互相竞争。这项运动是当时通行的流行文化的一种,球赛之后可能就是一场以人为牺牲的祭祀活动。不能确定的是,祭司们向神灵献祭的是球赛的失败者还是胜利者,因为在蒂卡尔死是一种荣誉。

PHOTOGRAPHED AT LA CORONA LAB, GUATEMALA CITY

危地马拉La Corona的一处浮雕,这里曾经是Saknikte古城,展示了未来“蛇王”Yuknoom Cheen II 在访问期间打球的情景。象形文字标明日期:635年2月11日。

第一位开始阴谋的“蛇王”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对位于Petén低地的诸多城邦进行礼貌的交往——一场友谊球赛,一场政治婚姻,一个精美的礼物,一次友好的拜访……“蛇王”耐心地将蒂卡尔北部、东部和西部城邦的忠诚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钳子来挤压他的敌人。

但当他和盟友们终于准备好向蒂卡尔进发之时,这位“蛇王”却死了。

他的继任者完美的完成了推翻蒂卡尔的任务,但过程必定凶险万分——通过检查继位“蛇王”的遗体,学者们表示他的头盖骨曾被无数次的战斗所伤,甚至在先前的伤疤上还有伤疤。

根据卡拉科尔(Caracol)城邦遗迹的一座祭坛上的铭文显示,继任的“蛇王”和盟友们很快就碾碎了蒂卡尔的抵抗,于公元562年4月29日结束了蒂卡尔的统治,并很可能在自己的祭坛上用一把石刀献祭了蒂卡尔的国王。

ART: TOMER HANUKA. SOURCE: SIMON MARTI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为了统治玛雅地区的中心地带,“蛇王”的部队于562年4月29日袭击了蒂卡尔,这次战败使蒂卡尔衰弱了130年。

对蒂卡尔的胜利之后,后续继任的“蛇王”仍保持着扩张的传统,但这种传统与古玛雅其他城邦统治者有明显的区别。在其他城邦,也包括蒂卡尔,统治者之间的争吵和战争会经常发生,但他们的眼光通常只集中在自己的领土上,并没有更大的野心。

有些学者认为“蛇王”们不同,他们持续的征伐已不仅是对财富的苛求,而是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玛雅人帝国。通过结盟、交易、联姻、贿赂、威慑、征讨,接下来的“蛇王”们巩固着势力,不断向建立帝国努力。当他们将都城建立在卡拉克穆尔(Calakmul)时,那一任“蛇王”获得了“kaloomte”的称号,即“万王之王(King of kings)”!

玛雅小知识

玛雅人是桑拿浴室的粉丝

古罗马人喜欢泡澡,古玛雅人喜欢蒸汽石桑拿。在古代玛雅城市,人们用石头或泥坯建造桑拿房,再把水浇在用火加热的岩石上产生蒸汽,有时也会在其中加入某种树叶。如今,在玛雅地区的酒店和度假胜地,人们仍可以享受的到这种古老的流行风尚。

PHOTOGRAPHED AT MUSEO ARQUEOLóGICO DE CAMPECHE FUERTE DE SAN MIGUEL

这个被用作葬礼的面具,可以追溯到公元200年到600年,是玛雅陶器工艺的一个显著例子。

就在“蛇王”们走上人生巅峰的过程中,蒂卡尔一直在旁卧薪尝胆,等待机会。而蒂卡尔在失败后并未灭亡,可以算是古玛雅的一种传统——古玛雅国王维持联盟时必须小心,经常让战败的国王活着。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典型的玛雅战争大多是仪式性的;或者,国王的盟友们希望他们自己的喉咙可以在相同的慈悲下被赦免;又或者玛雅国王通常没有足够的军队来彻底消灭一座大型城市。

不管怎样,在多次失败之后,蒂卡尔终于在公元695年再次崛起。当时,他们年轻的国王名叫“晴空之神”,而与他对抗的末代“蛇王”名叫“火爪”。

CONACULTA, INAH, MEXICO

在卡拉克穆尔金字塔边上的一个场景,展示了“蛇王”时代的日常生活:一个穿着透明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帮助另一个女人平衡可能是装满了玉米粥的沉重罐子。

大多数“蛇王”的臣民都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寿命,营养不良在贫困阶层中普遍存在,但精英阶级却有可能超重,有些人还可能患有糖尿病。“蛇王”似乎只吃柔软的玉米粉蒸肉,所以从遗骨上可以看出他们的牙齿异常年轻。

这能不能作为“蛇王”离心离德导致失败的佐证?又或者原因更具体一些,是“火爪”因脊柱疾病表现出的脆弱没能激发部队的斗志?当然,也有可能是“蛇王”的傲慢激怒了盟友……总之,“蛇王”的军队溃败了,国家也在随后的几年间支离破碎。

“火爪”死了,带着他祖祖辈辈的玛雅帝国之梦。

CONACULTA, INAH, MEXICO

在墨西哥东南部的野生丛林中,据信是“火爪王”墓葬的建筑耸立在卡拉克穆尔遗址的上方。正是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蛇王朝在近1400年前达到了最辉煌的时期,但一个世纪后就像落日一样消逝了。

1996年,学者们挖掘了卡拉克穆尔最大的金字塔,在其中发现了一座装饰精美的坟墓。通过对墓主人遗骨的分析,学者们认为他是一个肥胖的人,脊柱上的韧带变硬了。在遗骨附近放着一件玉质头饰,旁边是一个陶器盘,上面有一个咧嘴微笑的蛇头,还刻着“火之爪”的字样……

PHOTOGRAPHED AT MUSEO ARQUEOLóGICO DE CAMPECHE FUERTE DE SAN MIGUEL

一位被认为是“火爪”的“蛇王”于697年去世,他在卡拉克穆尔的陪葬品包括放置在裹尸布上的玉珠和贝壳珠,以及一些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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